“手术匠”与外科教授

20世纪50年代初期，我被调入保定某军队医院工作。这个医院是由几个医院合并而组成，规模很大，各科的老军医很多，可谓人才济济。记得1953—1956年我在这个医院医务处工作时，经常听到病区的老医生们打嘴架，就是互相不服气的斗嘴玩儿。如德国留学、法国留学、日本留学、美国留学的医生都有，但人数不等。有趣儿的是还有（外）蒙古国的医生，打起嘴架来就喊他：“巴德禄”，之后嘴架开始。

记得有一位医院同事姓王，他是外科医生，个子不高，很瘦弱，我们住在同一个宿舍大院。他也没有念过几年书，从小参军做卫生员。后来，他有机会为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大夫做手术护士，经过学习和锻炼增长了不少外科知识和手术技术。王大夫经常讲他的战斗历史，他在给白求恩做器械护士的时候被白求恩打过两次嘴巴（耳光），原因是递错了器械和一次把止血钳掉在地上。

这件小事令人难以忘却。

某医学院外科教授要参观这个医院手术室，同时观摩王大夫肺切除手术。当这几位教授观摩后发表感叹：“没有见过这么麻利的开胸切肺手术”；“王大夫个子不高又瘦小，切除几根肋骨很轻松如剪纸人”（手术者握力很大）；“老八路的外科大夫也会做这种开胸手术？”……，赞叹、怀疑和藐视等自然都有。由于工作方便，我经常去手术室观摩学习，也曾经想调到手术室工作。由于多次观看了几位外科医生的各种手术，唯独对王大夫的手术感兴趣，不仅手术速度快而且很艺术。比如，胸外科肺叶切除术要开胸的刀口很大，需要在病人身体上划刀口线再消毒。王大夫有时不用划刀口线，手起刀落一秒钟就把30厘米左右弯曲如S形的切口打开，之后是依据病情需要剪断几根肋骨再行肺叶切除。

说明一下，为什么50年代开胸的手术多。有三个原因：

1、建国后的50年代肺结核病人多，又缺乏抗痨药物，有病不能治疗而互相传染；

2、有的肺结核病久形成肺空洞，抗痨药物也难以治愈；

3、有些伤病员胸部、肺部藏有子弹、弹片、异物或受伤引致畸形等，需要手术取出或矫正。

大学教授非常欣赏王大夫手术技艺，特邀请他到医学院交流、讲座。王大夫没有念过大学堂，也没有上过中专学校，结果这次交流讲座不成功。几位教授对此很不满意，而且不尊重这位王大夫并且给王大夫起了一个雅号：“手术匠”。外科教授认为，王大夫的手术很利索，但讲不出理论。我们一些同事听了这些话很不舒服，为王大夫不平。

实践第一？或理论第一？20世纪50年代也曾在学术界争论过。最后认为实践出真知。

21世纪的今天“实践出真知”是否科学呢！？“手术匠”与外科教授，今天如何评价呢？！

（摘自回忆录《我的故事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