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媒体：原创 作者：张天戈
1966年陶李营大队爆发文化大革命
媒体：原创 作者：张天戈
专业号：张天戈
2006/6/12 10:13:36
陶李营大队爆发农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，烧毁了十九家农户财产
我们这个医疗队撤回后，又回到丰润县，分散在各地农村巡回医疗，我和刘素琴、李桂兰在陶李营大队巡回并培带赤脚医生。不到两个月时间，突然爆发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，毛主席写了我的一张大字报发表了，并在天安门接见了红卫兵，运动立刻波及到农村。在1966年的8月，我们医疗队驻陶李营小组，突然接到大队贫协主席、民兵连长的通知：陶李营大队造反派，响应毛主席号召：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！造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反！横扫一些牛鬼蛇神！医疗队是资产阶级遗老遗少，必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。今天桃李营大队贫下中农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，对五类分子（指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）实行全面专政，对他们进行四光政策，医疗队和牛鬼蛇神一起受教育。
所谓四光政策是农民造反派自己定的，我只记得大意。这就是：
一、鸡、鸭、猪等家畜杀光；
二、炕上被褥、衣物、收音机、手表、连同炕席烧光，甚至炕也砸塌了；
三、把所有粮食烧光和做饭的锅、碗、瓢、盆、砸碎；
四、种地的劳动工具犁、锄、镐、铣等也烧光，交通工具自行车也烧了。最后每人穿的衣服，除留一个裤衩外，女人的乳罩也被剪下全部烧掉。在建国后的几十年里，在农村发生这样的事是绝无仅有的，是骇人听闻的。
事情是这样的，我和李桂兰及当地卫生所的两位医生按大队贫协指示，从早晨八点左右，跟着全村群众看大队的造反派如何搞阶级斗争，怎样横扫一切牛鬼蛇神。由桃李营村最东头开始（十九家几乎都是住在路北面），从第一家富农开始横扫。首先由民兵连长（我培养的不过二十岁的赤脚医生）农村医生，还有一个四十多岁在东北当了几年盲流又跑回来不久的贫协主席，他们两个是造反主角。到每户五类分子家，先宣布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，对阶级敌人要专政、要横扫，不由分说开始先把屋内的被褥抱到院门口，用火点着，接着是箱子、板柜里的衣物放在火堆上烧。被横扫的牛鬼蛇神一家人，要围在火堆周围做燕飞式低头认罪和火烤。之后开始烧箱子、柜子、铁锨、锄头、镐、镰刀、斧子、收音机、座钟等等，能烧的全烧了。一切炊具、瓷器、镜子、水缸、装粮食的大缸、腌菜缸都砸碎，能砸的全砸了。到上午十一点前后达了到高潮，砸不动的自行车等，也扔到火堆里烧了。
在烧第一家的时候，村中一家富农出身的姑娘正准备和一个贫农出身的男青年结婚。准备结婚的被褥、衣服、手表怕被造反派烧了，就藏在贫协主席家里，认为可以保存下来。这两个未婚青年一会儿跑出来看看烧到谁家，一会儿跑回去商量如何保住新婚衣物。他们把新衣服一件一件都穿在身上，特别是姑娘把新手表也带在腕上。当横扫牛鬼蛇神的造反派到姑娘家时正是中午，斗争高潮的达到顶峰。此时已烧到村中间，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，被烧的五类分子每个家门口都有一堆熊熊燃烧着的大火。五类分子及其家人（上小学的孩子大多幸免了）做燕飞式围在火堆周围用火烤，弯腰九十度双手向后抬起。但是，此时把低头改为仰脸，脸朝火堆让火能烤到脸部。姑娘的父母被拉出来批斗时，贫协主席和民兵连长好似疯狂一样，把被斗人的衣服用剪子剪下也扔到火堆里烧了，男的只留一条裤衩，女人的头发被剪掉，故意剪乱，身上也只留一条裤子和背心。
此时，达到了疯狂的顶点，把这位富农出身藏新婚衣服的姑娘也拉出来批斗了，和父母在一起，围在门前的火堆旁做燕飞式。不知为了什麽原因，民兵连长拿着剪子把这位姑娘穿的几身衣服，一层一层的也剪开扔到火堆里。这时有一位老年人拉住他说了几句话，意思是姑娘没罪，未婚夫是贫农不应该这样批斗，这位连长不但不听，回过头来用剪子把姑娘的背心、乳罩也剪掉扔在火堆里，结婚的手表也扔到火堆里烧了，他又把姑娘的裤子也剪开烧了，只给姑娘留一条无法遮身的三角裤衩，姑娘已是裸体被火烤了。围观的群众不敢再看了。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，心跳在120次左右，全身出冷汗。我一怕把姑娘的三角裤衩也被剪掉了，他无法承受眼前的现实而出更大意外，二怕把我们医疗队也拉出来，特别是我这个家庭出身有问题的人一块批斗。因为他们已贴出大字报，标题是“资产阶级遗老遗少滚出农村去，老爷医院医疗队滚出农村去”。我的心动过速症就是这个时候得的，一听到敲锣打鼓心跳立即加快，手心出冷汗，持续几天甚或几个月不能恢复。落实政策后十几年，这个心动过速症才好转。
到了下午，大约三点左右已经烧了十九家。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少，因为说不定把谁拉出来批斗，据说全村要烧二十一家，还差两家。其中，有一家是卫生所的医生。土改时定的上中农成份，因为土改前请人代耕过。造反派要大队书记、队长立即开会，把他的成份提到富农成份，以便批斗。此时书记也吓的肚子痛、拉稀，藏在一个社员家里，躺在炕上无法开会，而且定成份不是一两个人说了就行的，大胆的队干部也表示不同意这样做。造反派大概也累了、饿了，中午都没有吃饭，疯狂造反的劲头也下降了，似乎恢复了人性的一面，两个造反头头宣布，吃完饭后把医生的成分提到富农再批斗、火烧。我的心才松弛下来，一位社员找到我说书记病了，要我去看病，正好我有话要同他说。
大队书记躺在一位社员家的炕上正在呻吟。其家属介绍，上午开始腹痛、拉稀，怕造反派找他麻烦，躲在亲戚家里没敢请大夫。我摸摸脉搏，听听心肺，量血压都没有异常，只是心跳快一点，腹部有点压痛。立即给他扎扎针灸，腹痛立刻止住了。书记问我：村里发生这样大事是怎么了？事先上面没有文件通知，也没有电话通知，大队书记、队长是不是被夺权了？大队该怎么办？
此时，我才明白，火烧十九家不是大队、公社指示，更不是县里的指示搞的，纯属农民自己造自己的反。突然有两个社员来送口信，说离这几里地的一个村庄开始烧地主、富农的房子了。以我所学的历史、政治知识和阶级斗争体验，我感到问题更加严重了，担心干部的命运，也担心医疗队的命运，也担心自己的命运。担心桃李营村十九家地主、富农的房子也被烧了，更担心的是国家的命运。因为农民造起反来是无组织、无纪律、不计后果的，是非常可怕的。如发展下去唐山地区几个县都效仿，不仅河北的农村乱了，全国的局面将不可收拾。我已经知道，书记把我当工作队，当知心参谋了。大队的几个干部也聚集在这个农民家里，他们期待我的发言，或许能给书记带来某种思路和希望。我思索一会儿，谨慎的但却是大胆地说了以下几点意见（简直有点胆大妄为了，至今回忆起来那次事件仍历历在目，我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）：
第一、由大队派一位可靠的人，立即与县委办公室或四清工作队联系，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态，并请示上级派人来桃李营大队指导工作，或我们现在该做什么；
第二、立即由大队出面找造反派头头，在今天晚上把被烧的十九家人全体集中在一起，防止他们集体自杀，或被逼无奈联合起来（一百多口人）杀造反派；
第三、利用造反派当时的权威，动员全村贫下中农，每家每户捐献各类衣服，让每个人穿上遮体衣服，尤其女人不能光着身子去茅厕、去劳动；
第四、立即动员各家各户，捐献粮食、锅、碗、瓢、盆、铁锅和柴禾，让他们能吃上饱饭。同时捐献劳动工具，第二天让他们可以照常劳动，然后各回各家；
第五条，建议赤脚医生不能兼民兵连长，文化素质、政治水平不高，容易感情用事。我培养的这个赤脚医生（兼民兵连长）极不适合，应取消他的医生资格。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。
书记听了我的建议后从炕上坐起来说：张大夫的几条意见都很好，今天桃李营造反派火烧十九家事件事发突然，与上级断了联系，请队长派一个人向县委汇报，请示下步如何做，再以大队的名义找贫协主席谈谈，崭停火烧牛鬼蛇神运动，等上级指示再说。再找几位有威信的老年人，帮助做好捐衣、捐粮工作，先穿上衣服吃上饭，并去安慰被斗人们的思想工作，防止自杀或暴乱，特别是集体自杀。
大约在晚六点左右，一名青年找我，他说在小学校教室里吊着好几个人，并且在拷打，其中有两个小学生。我们出于对孩子的关心，立即到了小学校。的确有两个七、八岁的孩子被吊在大柁上，两脚悬空。他们是地主、富农子女（也可能是孙子辈），造反派在问他们家的钱放在什么地方，他们看我们医疗队进去了，就把吊孩子的绳子解下来，我不好说什么，只说一句：这样吊小孩子肩关节容易脱臼，我们就立刻退出教室。其中有学校老师，他们说是造反派交给的任务，是不得已也。
医疗队长被揪回秦皇岛市里，游街示众
此时医疗队又接到通知：要医疗队的副队长段秀峰主任（秦皇岛市中医门诊部主任，本市十大名医之一）立即回市里。他回到秦皇岛火车站，还没有出站，一帮造反派就给他带上了高帽子，拉出去游街示众了，然后批斗。他感到意外，很是想不开。他的第二夫人（他有两个太太）也害怕造反派就上吊自杀了。队长张敬院长、副队长张敬禹副院长也怕的不得了，他们也接到医院造反派通知，立刻回医院交待问题。我们又像没娘的孩儿，被扔到农村了。
医疗队撤回参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
我们医疗队已是无人管的孩儿，我给医院打电话，医院让我向唐山地区卫生局请示，地区卫生局的负责人也不知道如何办，他们也没有接到上级的指示。既然农村不能呆就把医疗队队部先撤到地区卫生局，这样我们又在唐山市地区卫生局里做扫尾工作。以后接到上级指示，农村医疗队全部撤回，此时才回到医院工作。所以说，我和吴会（吴会是地主出身的医疗队会计）是最后回到医院的，也是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时间最长的人。
| 我也说两句 |
 游客于2010/12/9 17:56:14写道：浏览“海北翁的博客”地址： http://blog.sina.com.cn/qigongyangsheng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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